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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深夜,附近小镇街上空无一人,店铺门窗紧闭,几片树叶静悄悄地落下来,风卷着地上的纸屑呼啦作响。惊蛰走在前,云真紧随其后:“前方似乎有灯光!”

    走得近了,原是一张棺材铺。

    “整条街都关张了,怎么就它开张?”

    云真压低声音:“我们得稍作装扮。”

    惊蛰会意地将她带到一处角落,简单收拾,再出来时,他恢复了侠士打扮,自称姓杨名桃,云真则女扮男装,化身为一位翩翩公子,到此时才知道,在鬼怒川救过自己的侠士和眼前的惊蛰,是同一人。

    路上几条人影一闪,惊蛰只发出几招,对方便悄无声息。

    棺材铺内没有人,却摆着三口棺材。惊蛰踏步上前,拍了拍其中一口。铺后闪出一个病恹恹的老头,咳嗽不止,好容易止住,才问道:“两位客官,来买寿具?”

    “正是。”

    “请问所葬何人,需要什么样的货色?”

    “葬一位途遇京官,要上好的货色。”

    老头慢吞吞地回答:“哦,此举善莫大焉,里面存有一口楠木厚棺合用。”

    “有劳掌柜的了!”云真说着,和惊蛰一道,随老头走进里屋。

    门很窄,仅容一人通过,云真侧身让老头先过,老头磨蹭着,睁大浑浊的眼睛看着她,目不转睛。

    云真以为是易容露出破绽,心里微有不安,装作不经意地看向一旁。老头舒了一口气,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。

    三人合力,将棺材抬出,惊蛰拱手:“多谢!”

    老头走到墙角坐下,又是一通咳嗽,咳得直不起腰来,云真见状,帮他捶背:“掌柜的病要抓紧治了!”

    老头半闭眼睛,似是享受:“老骨头喽!就这么拖着吧。”

    惊蛰、云真走后,老头蹲在门边,久久凝望。

    数十名蒙面人迅速排成攻击队形,一支支利箭拔出,各色暗器抄在手里,忽然起立,正待朝惊蛰放箭,老头的手一扬,蒙面人纷纷倒下。

    老头得手后悠闲饮酒,一副惬意的样子。蒙面人见状大惊,飞身窜出,脚一落地,老头随即落地,一把揭去面皮,原是吴清风。

    蒙面人不解:“少主,属下不明白你的意思。”

    吴清风愠怒:“刚才他们都在店里,为何不行动?”

    蒙面人道:“帮主曾私下授命属下,遇见高手,可放弃一切,第一时间向他报告。我看那侠士打扮的年轻人出手不凡,三招内连挫金龙银虎两大杀手,这才……”

    吴清风扬手,飞身而去。蒙面人一众不敢怠慢,跟上前。

    隐在暗处的惊蛰自语:“果然是他!”

    云真认出吴清风就是月前袭击清茗轩之人,问:“他是什么身份?”

    “群英阁少主吴清风。”

    装着棺材的马车已准备停当,惊蛰将写好的信件卷好,小心地捆绑到信鸽腿上,挥臂将它向空中掷去。

    苍穹上,一丝云都没有,信鸽在空中飞翔。寒风猎猎,吹拂在这对青年男女的衣襟之上,飘飘如飞。

    这天下,怕是不太平了……向问天一案尚未查明,巡抚于雪萧大人又遇害了,却不知二者之间,是否有隐秘的关联?云真隐隐觉得,一股恶势力确然正斩露头角了,顺着它摸索下去,玄机背后,定然还有玄机,通向真相的路,何其曲折,又何其惊险,但有他在身边,她已不再惧怕任何。

    吴长天听完吴清风的陈述:“三招之内就力克我两大杀手!好!好久没有会过如此高手!走!”

    吴清风笑:“杀鸡何须动牛刀?何劳父亲亲自出手?”

    “可你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得意而归,坏了计划,挫了锐气,我不出手如何收场?”

    吴清风摇头,眼前闪过云真的面容,叹了口气,稳定心神道:“若论真才实料,那侠士跟我也就伯仲之间,之所以不曾出手,因为我当时心生一计。”

    “哦?”

    “靠我易容护送于雪萧棺木进京,仍有许多破绽,达到最终目的成数不大,不如让他二人……”

    “将计就计?如能自圆其说,倒也不错!”

    数骑并立,中间站的是披长斗篷的吴长天,冷笑道:“这两个傻瓜,车上拉的不是一具尸体,而是一车炸药!”转向身旁黑衣大汉,“京郊遁地鼠听命!”

    七道门灯火通明,黑衣大汉踉踉跄跄一头扑进,不支倒地。九城总捕头铁敖抢上,黑衣大汉背上插着一柄飞镖,鲜血直流:“总……总捕头……见血令,群英阁行刺皇上……”

    铁敖吩咐左右:“你亲自将王哥送到吉祥药号救治,他不能咽气!”

    副手领命,率众将将黑衣大汉抬走。铁敖举起见血令:“此令为群英阁头牌,召集门下二十四路人马赶赴京城集结。”

    于雪萧独子于科正在七道门内,惊问:“是何目的?”

    “只能是估计。”

    “估计什么?”

    “刺杀皇上!”

    皇上正和洛阳王、当朝丞相张谓一众用膳,铁敖与于科急入,穿廊过坎,至皇上面前施礼,环视在座诸臣,面有难色。皇上道:“但说无妨。”

    铁敖道:“其一,于府黄昏时接到飞鸽传书,于大人在洛阳城外被悍匪杀害,其二,群英阁调集二十四门徒在京城集结,图谋不轨!”

    兵部尚书、洛阳王、张谓丞相脸色皆变。皇上欠身问道:“什么目的?”

    “事发突然,七道门正权利侦缉,据推断,是冲着皇上您来的!”

    张谓丞相建议道:“不管虚实,皇上安全要紧,先调御林军加强皇宫护卫。”

    于科从袖中掏出见血令,呈上:“这是刚缴获的群英阁见血令,他们将在京郊会合!”

    洛阳王道:“皇兄,应该马上派御林军实施全城戒严,封闭进出京城所有通道,防止群英阁匪徒继续入京,先控制住局面,尔后分块肃清入城匪徒。”

    “七弟言之有理!铁爱卿,你奉朕旨意,会同兵部尚书办理城禁,之后继续用原班人马打探消息,非常时机,你二人要同心协力,休得互相猜忌,有新情况马上禀告!还有,于大人遇难之事没有得到证实之前,暂且封锁消息。”

    铁敖领命,率一组御林军持火炬夜巡,搜寻的气氛紧张。据探报粗略统计,目前京城不明身份者逾千,极可能都是群英阁的人,他们丧心病狂,明目张胆地到天子脚下寻衅,目的可疑。虽已抓获几名门徒,可惜这些家伙个个邪得厉害,一被捕就吞毒自尽,陷入僵局。

    暗处,洛阳王隐入夜色中,折回下榻的皇宫偏殿,急挥狼毫,匆匆写就信件,交给侍卫:“关系重大,最快速度送给吴长天!”

    御书房内,铁敖、尚书大人、张谓丞相和洛阳王等人俱在。皇上松口气:“昨晚至今,朕安然无恙,众贤卿辛苦了,可有新情况?”

    铁敖道:“全京城大小旅馆与车马店全安排了眼线,但并未捉到劫匪。”

    “哦?”张丞相问,“难道劫匪统统会遁地之术,千余人来无影,去无踪?”

    “笑谈!”皇上道,“这事奇了!”

    铁敖道:“启禀吾皇,七道门这几天共捕获群英阁门徒共十七人,可惜无一活口。”

    “什么缘故?”

    “匪徒异端邪恶,一旦被捕,立刻吞毒自尽。”铁敖环顾四众,“臣斗胆猜测,恐是朝中有内鬼通风报信,匪徒改变策略!”

    “哦?”皇上问道,“事过境迁,何时解除戒严?”

    铁敖摇头:“皇上,事情尚未最后结论,不宜……”

    宦官急报,打断谈话:“皇上,于大人遗体已到京城!”

    皇上为之一震:“众爱卿随我去于府!”

    白幡在风中飘动,厅堂门口,一身重孝的于科含泪搀扶着母亲,同侠士装扮的惊蛰走出。

    家丁们起身到棺材旁,正要打开,惊蛰大喝一声:“皇上且慢!”飞身上前,冲到了皇上面前。

    棺材爆裂,一鬼面杀手腾空而起,手中长剑向皇上刺来,但惊蛰恰恰将皇上推到一旁,那剑刺到他肩上。他忍痛,一脚踢去,鬼面杀手跌落在地上,与此同时,洛阳王手下侍卫顾青的剑插入鬼面杀手的胸腹中。

    家丁们齐齐发出呐喊,挥动袖中匕首,向皇上扑来,惊蛰、顾青身子一并,疾速冲到皇上面前,四掌并举拍去。

    阵风四起,家丁们翻滚地上,于科愕然地瞪大双眼,秦夫人昏厥过去,几名丫鬟惊慌失措地扶起她。

    洛阳王手下侍卫顾青抢先跃起,惊蛰亦跃起:“且慢!”两人如扑食之鹰一前一后扑向刺客,顾青占得先机,剑划弧光,家丁们瞬间身亡。

    铁敖遗憾地摇摇头。顾青神情闪过一丝不安,之后漠然向天。惊蛰长剑回鞘,捂住肩膀。

    洛阳王一声断喝:“来人,把他拿下!”

    侍卫们闻声扑向惊蛰,铁敖摆手:“且慢!王爷,天下有舍命救主的刺客吗?”

    洛阳王冷笑:“在明眼人看来,这不过是一出连手戏!棺材是他运回来的,刺客藏在棺材中,抬棺材的人也是同谋,只有押送棺材的雷公子却毫不知情,这可能吗?”

    皇上不置可否地等着铁敖的辩驳:“王爷,不经勘察,立马给雷公子定案,你不觉得太过荒唐吗?”

    惊蛰面朝皇上:“皇上,护送于大人灵柩自始至终由我一手操办,其中青红皂白,全由在下一人承担。”

    洛阳王愤然:“弑君之罪,株连九族,你担得起吗?”

    惊蛰毫不畏惧:“王爷,人虽然是我雇佣,但不知其真正身份也是罪过吗?”

    皇上自是信得过惊蛰,但在洛阳王等群臣面前,不得不做出一番姿态:“那么,于大人的遗体到底在哪儿呢?”

    惊蛰肩痛强忍:“回皇上,事出意外,我现在也是一头雾水。”

    铁敖道:“皇上,从齐鲁到京城,行程近半个月,正是多事之秋,谁能担保不出一点差错?”

    皇上点头:“这说话倒也合情理,铁爱卿,你说这事如何处置?”